他与某个最亲近的人渐行渐远。
　　他隐约记得，与她分开那天，空中阴云密布，空气潮湿到极点。他感到闷热难耐，可雨就是下不来。他刚要转头去跟她说话——随便说几句，哪怕是谈论天气，就当是道别。可对方已经走远了……
　　想到这里，坐在宿舍上铺的程午忽然头晕目眩。
　　他定了定神，双眼盯着面前的小小屏幕。这只旧款手机，从式样上来说绝对是老古董，但成色却几乎是全新。当年他是穷学生，用什么都加倍爱惜。这……没错，确实是他的手机。
　　思绪不停袭上心头。他强行止住胡思乱想，右手拇指轻放在手机正中间的按钮上。
　　程午按下按钮。屏幕亮了，显示今日日期：2009年9月2日。
　　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确回到了过去。从2024年，回到了十五年前。
　　此时距离廉涟在运动会上“苏醒”，还有将近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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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回过去后，程午花了几天时间消化事实。
　　他试着在校园里“扮演”一个正常的大学生。好在完全没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人要融入到美好的记忆中，不是什么难事。重来一次，他发现大学生活远比他印象里的要美好。
　　或许也是因为，真的长大成人之后的生活有太多苦难。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程午决定回大伯家一趟。
　　因为，关于“那件事”，他实在不能不调查。
　　这一年，铁路网上售票系统还没有开通。程午专程去了北城南站，到售票窗口买票。尽管当时已经有高铁，但他想来想去，还是选了最便宜的绿皮车硬座票。
　　他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摇摇晃晃，颠簸一路，离故乡海北市越来越近。火车经过城市，经过田野，经过亘古不变的蓝天之下。他心中泛起淡淡的惊奇。城市会变，人会老，但田野和乡村看上去几十年如一日，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开阔的田地之中，立着几幢几幢，或者一片一片低矮的房子。有些草地、山地上还有牛羊。
　　他望着这一切，心情逐渐放松。
　　时空可能改变许多事。但对于某些东西，即使是时空的强大力量，也无法使之产生变化。
　　十几个小时后，程午站在大伯家门口，按响门铃。程万年开门，看到来人是侄子，脸上表情很诧异。
　　“大伯。”程午打声招呼，等着程万年让他进去。
　　“你怎么回来了？就你自己，你姐呢？”
　　程万年没有让路的意思，身子仍然堵在门口。
　　程午略一迟疑，“我最近没联系她。”
　　“哎，你俩在一个城市，平时得多交流，懂吗？你虽然是弟弟，但你也是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而且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主动关心你姐……”程万年的嘴仿佛是个阀门，只要轻轻开启，就能立即吐出一大堆令人厌烦的大道理。
　　程午过去不明白，现在有点懂了。大伯与一般的中老年人不一样，他不是不自知，而是很清楚地明白这么说话很讨厌，但就是要故意这么做。这样一来，程午和他的姐姐程曦就会厌烦他、受不了这个家，排斥包括大伯母、堂哥等人在内的所有人。姐弟俩会自动远离这里，不再干扰程万年一家三口的生活。
　　于是tຊ他打断对方：“程家豪在不在？我想找他。”
　　程万年马上闭嘴，皱眉打量程午，过了片刻反问：“找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