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比她想的小一点,对门有一户人家,正在敞开门晾衣服,女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里了。
姜芬芳心想,她推开了那扇门。
洗发水的香味,染发剂刺鼻的味道,小太阳烘烤着,发出微微的焦味,混杂出一种复杂的、命运味。朝她扑面而来。
门口柜台边,有个黄头发姑娘正在翘着二郎腿,看一本脏兮兮的小说《销魂淑女》,听见声音,就抬头问:“洗头吗?”
“不洗。”姜芬芳尽量捋直舌头,用普通话问:“我是来找……彭欢的。”
黄头发姑娘打量了她一下。
当时姜芬芳穿了一件黑色对襟棉袄,头发一圈一圈盘在头顶,像一团厚重的积雨云,后面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筐,手里零零碎碎的拎着编织袋和塑料袋。
一看就是村里面走出来的。
“你是他什么人啊?”黄头发姑娘狐疑的问。
姜芬芳回答:“我是他对象。”
“啊?”
整个店里都笑了起来,黄头发姑娘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要死哉,彭少怎么啥人都要往屋里领?”一个正顶着满头发卷的阿姨笑道。
“老彭又要脑壳疼了。”
那个正在给客人剪头发的理发师,从镜子里看了她们一眼,不轻不重的叫了一声:“阿柚!”
阿柚,姜芬芳想,这个名字听起来蛮清爽,就是跟这个黄头发女孩一点都不搭。
她满脸青春痘,厚重的黄头发挡住眼睛,穿了件艳粉色的毛衣,两个肩膀头露在外面。
她止住笑,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朝里面喊:“杠头,找彭少的,你能联系上吗?”
“我上哪联系到他去!”
里间的门帘一掀,出来了一个矮个子男孩,一边系裤带一边走出来。
他语气不善道:“他挺久没来上班了,你去他家找他吧!”
“那我在这里等。”
姜芬芳带着自己叮里咣当的行李坐了下来,看见他们有热水壶,还用罐头瓶子给自己接了一瓶热水。
众人瞠目结舌,而她淡定的喝起水来。
她是坐牛车从奉还山出来的,然后坐一个小时摩托车到镇上,再换大巴,又在火车站冻了一宿,才买到了来姑苏的站票。
阿姐没说错,姑苏真的很远。
她带的大饼昨天就吃完了,站了两天一夜,整整三天没有正经睡过觉了。
但她坐在那里,精神头十足,没有一丝一毫的疲态,仿佛是一个正襟危坐的……债主。
日光一点一点偏斜,金色的光晕慢慢变成橘红,门口的风铃一响又是一响。
步履轻快的上班族,放学路上顺便带着小孩来剪头发的家长、想要见毛脚女婿的阿姨……慢慢地把小店填满。
彭欢一直没来,也一直没有人搭理过姜芬芳,他们只会在客人要过来坐的时候,冷冰冰地对她说一句:“你让开点!”
姜芬芳就一声不吭地捡起她叮里咣当的行李,挪个位置。
远远地,能听见他们小声议论她:
“好像少数民族。仙剑里的苗疆圣女……”
“彭少可以啊,连圣女都敢泡……”
一阵压低了的哄笑声。
夜渐渐地深了,一轮月牙挂在半空中,巷子里安静下来,店里没人再来了。
那个叫杠头矮个男孩,重重地扫着地,扫到姜芬芳脚下时,把扫帚一扔,道:“哎!我们打烊了,你去别处等吧!”
姜芬芳说:“我就在这里等。”
“你干什?耍无赖是吧!”
他眼睛一瞪,撸起袖子朝她走过来。
他差不多跟姜芬芳一样高,但是却起码比她壮一倍,瞪起眼睛来的样子,活似一只疯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