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甜甜的手指轻轻拽了拽裴砚沉的袖口,将他从恍惚中拉回。
“阿沉,你要记得按时吃饭。”她语声轻柔,苍白的脸上挂着恰如其分的忧色,“上次胃病发作吓坏大家了。”
“按时吃饭”四个字像一把钥匙,猝然开启记忆闸门。
裴砚沉眼前闪过模糊画面——办公室里,有人悄悄把保温盒放在他文件堆旁,见他抬头便慌慌张张背过手:“哥哥,我、我就是路过......”
“阿沉?阿沉!”
颜甜甜的声音由远及近,裴砚沉猛地回神,发觉自己正无意识地摩挲左手腕表带。
表盘背面刻着花体字母“Y&C”。
“你脸色好差。”颜甜甜撑起身子,输液管随之晃动,“又头疼了?”
裴砚沉下意识后撤半步,这动作令颜甜甜眼神一暗。
“没事。”他抬腕看表,时针已指向九点,“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走廊灯光惨白刺眼。
裴砚沉松了松领带,忽然对身后助理道:“帮我约李医生。”
“心理医生?”助理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失言,“我是说,您终于决定......”
“终于?”裴砚沉止步转身,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助理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裴砚沉注意到他手指无意识地捏紧平板边缘,指节泛白。
“颜芷汐小姐的事......”助理声音渐低,“您打算想起......”
“送她出国?”裴砚沉打断他,“有问题?”
助理张了张嘴,最终只摇头:“没问题。那您明天新加坡的会议,还去吗?”
裴砚沉望向窗外。
夜色中,一架飞机掠过城市上空,红色航标灯似一滴血划过天际。
不知为何,他忽然忆起某个雨夜,记忆中的女孩站在落地窗前看飞机,侧脸被雨水模糊,声音轻不可闻:“要是能飞走就好了......”
“推迟。”裴砚沉收回视线,声音低沉几分,“安排车,我回公司。”
但当他坐进车里,却鬼使神差地对司机说:“去机场。”
这决定来得莫名其妙。
裴砚沉看着窗外飞掠的街景,试图找寻合理解释。他只是去确认颜芷汐确实离开,仅此而已。
他猛地按住太阳穴,那里突突的剧痛令眼前景物扭曲了一瞬。
车子缓慢驶抵机场。
裴砚沉站在航站楼大厅,茫然环视行色匆匆的旅人。
自己为何来这里?他自嘲地扯扯嘴角,正要转身离开,忽听一阵惊呼。
“天啊!快看外面!”
人群潮水般涌向落地窗。
裴砚沉循着望去,只见远处夜空骤然爆开一团刺目火光,如同一朵畸形的烟花在云层中绽放。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整面玻璃都在微微震颤。
“飞机失事了!”有人尖叫。
裴砚沉的心脏骤停一拍。
手指不受控制地拨通助理电话:“查!颜芷汐的航班号!”他声音嘶哑得不似自己。
周围嘈杂声浪洪水般涌来:
“听说起飞不到十分钟......”
“A678航班,太惨了......”
“这种爆炸谁能活......”
电话那头,助理声音明显发颤:“查、查到了......颜芷汐小姐......坐的就是A678。”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
裴砚沉望着窗外那团缓缓下坠的火球,蓦地想起很久以前,有人曾指着窗外飞鸟对他说:“你看,它们多自由。”那时他正埋头签文件,头也不抬地答:“喜欢就买下来。”
火球砸向地面的刹那,裴砚沉清晰地听见了某种碎裂声。
或许是机场广播,或许是远处警笛,又或许是他胸腔里那颗骤然停跳的心脏。
“裴总?裴总!”助理的呼喊从手机里传来,却像隔了层厚厚浓雾。
裴砚沉想应声,喉间却被什么死死哽住。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急救人员推着担架朝他狂奔而来。
意识消亡前的最后一秒,裴砚沉突然记起梦中总唤他“哥哥”的女孩。
心脏痛得无以复加,如同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