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一眼那只叫迈克的老狗,再瞥一眼在厨房忙活的佳佳的父母,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浑身上下只有左手无名指的婚戒在客厅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佳佳旁若无人,拍手的节奏不停,腕间的GucciMarmont手串叮铃铃地响,肩上散落的湿发一绺一绺的,但好歹是被空调烘干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发潮。...
“迈克,迈克?”
佳佳坐在沙发上,低头招呼在远处探头探脑的泰迪狗,它很老了,在她母亲家活了十二年,靠吃剩饭、喝涮锅水长大,和所有贫穷却肥胖的人一样,它也胖得离谱,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吐着舌头喘一阵子,沙发都跳不上去,褪色打结的毛发完全盖住浑浊的眼睛,像盖了块拖布,正怯生生地对她摇着只剩半截的尾巴。
“你叫它干什么?”顾俊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里,两手搭在膝盖上,藏青色毛衣领口露出白衬衣的领子。
他瞥一眼那只叫迈克的老狗,再瞥一眼在厨房忙活的佳佳的父母,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浑身上下只有左手无名指的婚戒在客厅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
佳佳旁若无人,拍手的节奏不停,腕间的 GucciMarmont 手串叮铃铃地响,肩上散落的湿发一绺一绺的,但好歹是被空调烘干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发潮。
迈克像孤老的游魂一样勾着头小跑过来,坚硬畸形的指甲抠在被梅雨天气泡得凹凸不平的木地板上,发出钝刀般的擦擦声。
它跑到沙发边,笨拙地立起来,前爪搭在佳佳穿着牛仔裤的膝盖上,她摸一摸它的头,犹豫一下,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可下一秒就被熏得受不了,把它放回地上。
迈克茫然无措地抬头望着她,又很快把头低下。
“跟你说过了,动物身上很臭的。”顾俊漠然地打量着地上哀怨呜咽的老狗,两个沙发很近,他穿灰色棉拖鞋的脚快要碰到狗的屁股,但也没有把腿收回去的意思。
佳佳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但很快舒展,撸一撸迈克的头,想起考上大学那一天,她和父亲跑遍了花鸟鱼市场,拿着母亲“恩准”的一千块钱,最终从狗贩子那儿买回来还只有两个月大的迈克,
“爸爸没本事,但很快会有钱的,到时候给你买一只好狗,牧羊犬。”父亲咧开嘴笑,露出乱坟岗一样东倒西歪的大黄牙,
但其实他的门牙早就磕掉了,是他年轻时喝酒喝大了,深更半夜骑自行车回家,车轮轧过一个没封的窨井盖,连车带人来了个倒栽葱,等他晕晕乎乎从地上捂着一嘴血爬起来的时候,门牙早已不翼而飞,
后来他补的烤瓷牙很白,是母亲在佳佳上小学时花了大价钱带他去爱康齿科补的。
可如今这洁白的假牙和其他参差不齐的烂牙一样,沾着陈年的烟渍,散发着成分复杂的恶臭。
“不用了,”佳佳走在父亲身后回家,夕阳把父女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小狗在她怀里呜咽了一会儿就开始舔她的表带了,“泰迪很好,我就要泰迪。”
“唔,”父亲背对着她,腋窝的汗把 T 恤洇出两大团深色,褪色的沙滩鞋黏得啪嗒啪嗒,散发着让周围人都难以忽视的汗臭味,
“那别跟你妈说买小狗还剩二百。”
他转过来,讨好地笑,一张肌肉松弛的脸笑得像用松紧带抽紧了似的皱起来,
“我有一组双色球号,昨天晚上梦到的,肯定能中奖呢!”
佳佳不再说话,她看着小狗清澈的眼睛,里面有她的倒影,那一刻它只有她,她也只有它。
她拿回家把它放纸箱子里养,喂它喝蜂蜜,喝牛奶。
它的毛又黑又亮,犹如汗血宝马,鼻子像一粒黑色小纽扣,晶亮的黑眼睛在不开灯的夜晚都闪闪发光。
它那时候也很臭,一身烘干了的奶臭味,但全家人都抢着抱它,连有洁癖的母亲都把它放在胸前捂着,一口一个小可怜,快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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