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辰脸上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暖意瞬息之间被一层寒霜覆盖了。他抬头看了看窝在沙发里熟睡的程希弟。鬼使神差的继续翻开了笔记本的下一页以及下一页的下一页。每一页都写满了的诅咒的话,甚至有一些极尽恶毒的,极尽残忍的,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应该写的东西。渐渐的,海辰发现这本笔记里诅咒的似乎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被程希弟父亲杀死的那个孩子,程希弟的同桌。直到有一页写着:今天爸爸把他杀了,我应该开心吗?...
张副局对这次的庆功宴格外重视,特意订了个能放下两大桌人的大包间,请来了市局的老局长和市刑警支队的陶队长,还有几个海辰不脸熟的领导。张副局陪着这一桌子市局的领导们,老乔带着海辰加上其他参与办案的基层同事一桌。 酒过三巡,老局长红着脸跟小辈们忆起当年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赶上了好时代,比我刚进警队那会儿幸福得多。你看现在到处都是天眼,有监控、有网络、有那些个先进设备,我刚进咱们警察队伍的时候有什么?那时候真叫一穷二白啊。” 张副局赶紧跟着附和:“是啊,得益于科技进步,从前的一些悬案都能重见天日了。” 老乔一听这话,拍了一把海辰后背,趁机接上话头。 “张局说的对,小海最近就在追一个十六年前的悬案……” 他朝海辰甩了个眼色,示意海辰接着往下说。海辰只好硬着头皮三言两语的介绍了一下案情进展。 老局长朝海辰的方向点头示意,道:“好啊,年轻有为啊。” 张副局没做声,举杯带了个酒,把这个话题盖了过去。 老局长放下酒杯,拧着眉头道咂摸咂摸嘴里的余味,不知是辛辣还是酸涩。 “就说前几天新闻上报道的那个案子吧。夜里十点,一个女孩子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就被一个骑摩托的捅一刀,连凶手什么样都没看清呢,人就没了。当时她旁边没有同伴,周围也没目击者。这案子要是放在从前,怎么破?多久能破?你看现在,从报案到逮捕凶手,只用了不到十个小时。黑灯瞎火的环境里,行凶过程的画面,凶手的样貌,包括凶手逃窜的路线,全部被完整记录了下来。” 老局长长叹了一声:“当年要是有这些东西啊,我那兄弟可能就不会牺牲喽……说来惭愧,我这个局长的位置,就是兄弟用命换的。” “所以我一直说,要么就不当警察,穿上这身警服就得除恶务尽,不然真对不起那些牺牲的前辈。”张副局借着一点酒劲,道,“就说咱这回抓的那个什么李麻子,抢劫、杀人、埋尸、袭警,在外面逃窜了一年,被抓了还死不承认。听邻省过来押人的同志说,当时被他砍伤的那个同志,现在还…
张副局对这次的庆功宴格外重视,特意订了个能放下两大桌人的大包间,请来了市局的老局长和市刑警支队的陶队长,还有几个海辰不脸熟的领导。张副局陪着这一桌子市局的领导们,老乔带着海辰加上其他参与办案的基层同事一桌。
酒过三巡,老局长红着脸跟小辈们忆起当年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赶上了好时代,比我刚进警队那会儿幸福得多。你看现在到处都是天眼,有监控、有网络、有那些个先进设备,我刚进咱们警察队伍的时候有什么?那时候真叫一穷二白啊。”
张副局赶紧跟着附和:“是啊,得益于科技进步,从前的一些悬案都能重见天日了。”
老乔一听这话,拍了一把海辰后背,趁机接上话头。
“张局说的对,小海最近就在追一个十六年前的悬案……”
他朝海辰甩了个眼色,示意海辰接着往下说。海辰只好硬着头皮三言两语的介绍了一下案情进展。
老局长朝海辰的方向点头示意,道:“好啊,年轻有为啊。”
张副局没做声,举杯带了个酒,把这个话题盖了过去。
老局长放下酒杯,拧着眉头道咂摸咂摸嘴里的余味,不知是辛辣还是酸涩。
“就说前几天新闻上报道的那个案子吧。夜里十点,一个女孩子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就被一个骑摩托的捅一刀,连凶手什么样都没看清呢,人就没了。当时她旁边没有同伴,周围也没目击者。这案子要是放在从前,怎么破?多久能破?你看现在,从报案到逮捕凶手,只用了不到十个小时。黑灯瞎火的环境里,行凶过程的画面,凶手的样貌,包括凶手逃窜的路线,全部被完整记录了下来。”
老局长长叹了一声:“当年要是有这些东西啊,我那兄弟可能就不会牺牲喽……说来惭愧,我这个局长的位置,就是兄弟用命换的。”
“所以我一直说,要么就不当警察,穿上这身警服就得除恶务尽,不然真对不起那些牺牲的前辈。”张副局借着一点酒劲,道,“就说咱这回抓的那个什么李麻子,抢劫、杀人、埋尸、袭警,在外面逃窜了一年,被抓了还死不承认。听邻省过来押人的同志说,当时被他砍伤的那个同志,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饭都没法吃,快一年了全靠鼻饲和营养液挺着。就这种人渣还跟他讲什么道理?就是欠揍,打一顿饿几天什么都招了。我上学的时候虽然成绩不怎么好,但是也读过一点历史。看多了这些历史就能发现,从古至今人类社会的一切文明和秩序都是建立在武力的基础上的,大到国家小到个人。所以,谅解和善意并不能消除罪恶,对付暴力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以暴制暴。”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唏嘘感慨着,情绪都有些低落,张副局见状话锋一转,起身高举着酒杯,道:“来,咱们一起干了这杯,敬咱们牺牲的兄弟,敬人民警察,敬人民的英雄。也庆祝咱们这次任务圆满完成!”
大家纷纷跟着附和起来。老局长也起身,带头干了杯里的酒。
一屋子人只有海辰还稳稳的坐在椅子里。
老局长、陶队、张副局以及桌上其他人举起的酒杯都停在了半空,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海辰这里。
老乔知道海辰这是又要犯混了,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海辰一脚。双眉一竖对着海辰喝道:“发什么呆呢!”
海辰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来,也不端酒杯,而是朗声道:“张局,我觉得你刚才说的话不完全对。除恶务尽没错,对恶人不需要手下留情也没错,但是,屈打成招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做警察讲的不单单是伸张正义,更是公平、公正……”
海辰还没说完,老乔一把把他摁回椅子里去了。
张副局铁青着脸盯住海辰,一些往事涌上心头。然而他脸上的不悦稍纵即逝,他扭头重新碰了一下老局长的空酒杯,也仰起头一饮而尽。他脸上挂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环顾着屋内的众人,唯独不看还坐在椅子里海辰,道:“来,再次敬大家!”
吃完饭跟着张副局一起送走了市局的领导,老乔坐进海辰副驾座。师徒俩肚子里都憋着鼓气儿,一路上谁也没开口。直到快到家时老乔才语重心长的道:“小海啊,你这孩子不是我说你,刚才在酒桌上,老局长、陶队、副局都在,这是庆功宴,你好好表现一下就不行吗?好,你不愿说那些违心的奉承话,不会拍马屁,你把嘴给我闭上总不难吧?啊?你看看你说那些话,是不是不合时宜?有意见可以私下说,当众提出来这不是打张副局的脸吗?更何况今天还当着市局的老局长和那些领导。后年我可就退休了,但是张副局少说还得十年,你说你小子还想不想在局里混了?以后张副局要是想办你谁替你兜着?啊?”
海辰倒是毫不在乎:“阿谀奉承我不会,那些假大空的东西我也不喜欢,我就想踏踏实实的办案子。不放过一个罪犯,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犟驴!”老乔被气得骂了一句,合上眼仰在座位里不再搭理海辰了。
把老乔送到家属院,海辰又搀扶着他一步三晃的上了五楼,把人交到师母手中,才独自离开。
回到家客厅的灯还亮着,程希弟半趴在茶几上睡着了,她面前整整一桌子的书本文具胡乱堆在一起还没收拾。
海辰轻手轻脚的在茶几旁蹲下身来,一边随手捡起桌上的书本一边琢磨着应该给希弟买个专门的书桌放在窗边的位置。这个茶几太矮了,整天趴在上面写作业对脊椎不太好,而且这个角度有点背光,对眼睛也不好,回头还得买盏亮一点的台灯放在书桌上。
他把所有课本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然后随手翻阅着希弟的作业,眉头微蹙。
字迹有些潦草,有几个错别字,还有好几道算术题也做错了,看样子成绩很马虎。
码整齐作业本和试卷他又拿起希弟手边还没画完的画。纸上有一个小人和一栋小房子,因为没钱买水彩笔,所以整幅画只用铅笔描了线稿,没有任何色彩。大概因为还没画完,画里的房子很细致,有精心布置的门窗有排列整齐的砖瓦,但旁边的小人却很敷衍,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只是一个轮廓孤零零的站着。
虽然这幅画看上去似乎与普通九岁小孩子的画作别无二致,虽然这可能只是希弟用来打发时间的随手涂鸦,虽然她画画的时候可能根本没带着任何情绪,但海辰还是觉得画面里的小人看起来似乎不那么开心。于是海辰拿起笔给小人添上了笑脸,画完十分满意的审视了一遍,又把画重新放回到希弟手边。
海辰想:等周末的时候得带她去超市买盒水彩笔。
他将所有书本文具收拾好,正准备塞进书包的时候发现包里还有一本塑料皮的笔记本。他没有多想,拿出笔记本随意的翻开了其中一页。
那一页上没有标题,没有日期,只歪歪扭扭的写着这么一段话:
我希望他去死!这个坏蛋、垃圾、恶心的蠢猪!为什么没人来帮帮我?送他下地狱!
大概蠢字和狱字不会写,用的是汉语拼音。
海辰脸上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暖意瞬息之间被一层寒霜覆盖了。他抬头看了看窝在沙发里熟睡的程希弟。鬼使神差的继续翻开了笔记本的下一页以及下一页的下一页。每一页都写满了的诅咒的话,甚至有一些极尽恶毒的,极尽残忍的,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应该写的东西。渐渐的,海辰发现这本笔记里诅咒的似乎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被程希弟父亲杀死的那个孩子,程希弟的同桌。
直到有一页写着:今天爸爸把他杀了,我应该开心吗?
看到这里海辰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的大脑像是被按下暂停一样,暂时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在她的面前被杀了,她没有感到悲伤,没有感到害怕,相反的,她居然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而开心?
海辰伸展一下蹲的有点麻木的双腿,捧着那本笔记直起身来。
这时候程希弟的睫毛快速的抖动了几下,从睡梦中惊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面前的海辰正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自己。她一个激灵从沙发里爬了起来,然后看到了海辰手中那本翻开的笔记本。
一瞬间,紧张、愤怒、羞愧、委屈、窘迫不安和一些难以名状的情绪一齐冲击着程希弟的大脑。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于是咬着嘴唇直愣愣的问道:“干嘛乱翻我的东西!”
说着她一跃跳到了茶几上,伸手去抢海辰手中的笔记本。
海辰扬手一躲,程希弟摔在硬邦邦的地板上,膝盖一下子磕肿了。
“为什么写这些东西?”海辰居高临下的盯着半跪在地上的程希弟。
“因为他们该死,他们欺负我就该死。”
“这就是你的理由?有人欺负你,有那么多解决的办法,但是你却选择跟他们打架,甚至让你爸爸去杀人?”
“我没有,我没让他杀人!”
程希弟气急败坏的爬起来,像一只露着獠牙的小野兽,急吼吼的朝海辰扑过去:“还给我,你凭什么管我!”
海辰看着她野性难驯、横冲直撞的样子终于压制不住满腔怒火。
“就凭你吃在我家,住在我家,就凭你在学校打了架老师给我打电话!”
程希弟使劲咬着牙,狠狠的瞪了海辰一眼。然后拽过桌上的书包抱在怀里,道:“谁稀罕住在你家!”
说完她一把拉开门,拐着腿跑了出去。
房门“嘭”的一声被大力的合上。海辰把无处发泄的怒火全都宣泄在了可怜的茶几上。他狠狠的踢了茶几两脚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心焦如焚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然后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生闷气。
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闷闷的想着:程希弟这样一个孩子,父亲是杀人犯,又被母亲抛弃了,从小遭受父母的暴力,没感受过什么温暖和爱,如果没有正确的教育和引导,将来大概率是要走上歪路的。
海辰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对她能再多一点包容和耐心,或许还来得及把她从歧路上拉回来。
当海辰静下心来再次翻开那本笔记的时候,看着那些歪七扭八的字迹,他忽然觉得希弟写这些东西或许、有可能、大概是另一种形式的求助,只是程立强错误的解读了她的意思?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夜雨,雨滴伴着轰隆隆的响雷和急冲冲的凉风从窗口闯进来。海辰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夜里十点了,这会儿又下起了雨,一个孩子自己在外面不安全。
他立刻抓起伞冲下楼,先是在小区里转了两圈没看到人,然后又匆匆在小区附近的商店和银行找了一圈。雨势渐大,海辰的心悬了起来。
不会真遇到危险吧?他一边想着得查一下小区和周边的监控,一边奔跑着回去拿落在家里的证件和车钥匙。好巧不巧,偏偏在这时候遇到了电梯故障。
楼梯间里也没有灯,黑魆魆的楼道里只有海辰手机发出的一束光线随着他的步伐上下窜动,他一口气跑到九楼的时候发现有个小小的黑影正蜷缩在楼道的台阶上。他喘着粗气停下脚步用手机朝那个黑影照过去,然后看到了瑟瑟发抖的程希弟。
程希弟被海辰的手机光晃了一下眼,紧贴着墙根站起来。她的头发和校服都湿透了,怀里的书包也湿了小半截。
海辰扶住栏杆弯着腰,一边大口喘着,一边责问道:“这么晚跑哪去了?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门口等?”
程希弟抱着包不吭声,红肿着眼眶,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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